墨色侵染残阳,戏班唱曲、杂耍卖艺、舞狮舞龙,各种热闹景象洋溢在黑河县内外,唯独与苦役没啥干系。
眼瞅着要入夜了,监工开始放饭:
“一碗米粥,两个麦饼,谁也不许多拿,挨个排队。”
依照鱼栏、柴市、火窑定下的规矩,苦役伙食本该是两碗稠粥,五个馒头。
毕竟挖沙修河堤,下矿凿铁石,需要卖力气。
总得吃得像样,太过克扣,容易闹事。
三大家比谁都清楚,五百里山道,八百里黑河,抄着竹竿鱼叉不服管教的土匪山贼,多半是流民苦役,所以必须给够这些人一口饭吃。
只要没逼到活不下去的地步,牛马骡子就愿意干活。
这個道理,各位东家明白得很。
可惜的是,上面如此想,底下却未必在意。
一碗粥搅稀点,再把馒头换成更贱的麦饼,从中能够赚到多少油水?
巡视的监工,伙房的厨子,以及更上面的管事,肯定更在意到手的铜板。
至于盘剥过甚带来的后果,关他们屁事。
“今天是赶庙会的日子,东家心善,给你们添了几口油渣子,加些下水饱肚子。
好好做事,改明儿我再割几斤肉,当是过年的犒赏了。”
监工大喇喇说道。
这些因为妖祸沦为流民的苦役无处可去,靠着黑河县勉强尚且有条活路,真要不管不顾,一头扎进山间道芦苇荡,才是九死一生。
神色麻木的众人未有表情,眼睛直勾勾盯着热腾腾的那桶粥,以及堆成小山似的麦饼子。
劳累大半天,这时候脑袋里除了吃,啥念想也没有了。
放饭到一半,有个身材矮小的精悍身影一把抢过木勺,往手里的破碗盛满米粥,仰头就灌舔个精光。
然后跟没饱似的,继续再打一份,如此连喝三碗,仍不满足,干脆把脑袋埋进半人高的木桶,狂捞起来。
这一幕瞧得众人都傻眼了。
“哪里来的饿死鬼!”
监工抖着鞭子,扬手就抽。
啪!啪!啪!
一记又一记打得粗布衣破破烂烂,却拦不住那个矮子埋头吃粥。
“你他娘的……”
监工连抽十几下,累得气喘,都无法让人回头。
跟随左右的鱼栏打手想要上前擒住,却像搬运离地生根似的铜像,根本无法撼动半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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