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在大泉边陲客栈,双方初次相逢,陈平安还是少年。
一身白袍,腰悬一枚朱红酒葫芦,身边带着个古灵精怪的黑炭小姑娘,还有几个气象各异的扈从。
曾经的少年郎,如今却已经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衫男子,是当之无愧的山上剑仙了。
陈平安笑道:“姚掌柜风姿依旧,很是怀念客栈五年酿的青梅酒,再有一只烤全羊,实在是山上没有、山下少有的风味。”
九娘松开手指,放下幂篱一角,“喊什么姚掌柜,生分,公子喊我九娘就行了。”
陈平安笑着点头。
这辈子第一次听说“人生路窄酒杯宽”,就是这位九娘在酒桌上的言语。
九娘笑问道:“那个魏海量,如今没跟在公子身边当扈从了?”
那个姓魏的武夫,自称海量,结果那男子一碗酒下肚,就成了一滩烂泥,趴在桌上鼾声如雷。
实在让人印象深刻。
陈平安摇摇头,“都有自己的人生。”
九娘叹了口气:“理是这么个理儿。”
陈平安心声说道:“听说钟魁如今还在西方佛国,错过了这场议事。”
九娘跟他陈平安没什么好叙旧的,一场萍水相逢,虽说双方关系不差,可还不至于让九娘赶来找他。
话没问,可她来了,本身就是在问话。
九娘却说道:“提他做什么,混得不人不鬼的,喜欢自讨苦吃。”
陈平安就说道:“钟魁当年胆子小,可能是因为他猜到了后来的处境,由不得他胆子大。”
九娘白了一眼:“他的胆子还小?”
她随即笑了起来,“胆大胆小,跟我没什么关系,他就只是个账房先生,聚散都随缘。”
陈平安就不再多说什么。
与九娘闲聊几句大泉王朝的近况后,双方就分道扬镳。
钟魁跟这位身份特殊的九娘,就像是一笔姻缘簿上的糊涂账。
这位九娘,或者说浣纱夫人,对那担任账房先生的钟魁,最大的生气,甚至不会是钟魁隐藏书院君子的身份,在那边监视客栈,盯着她这位浣纱夫人的一举一动。而是钟魁的胆子太小,他所有看似胆大包天的胡言乱语,其实都是胆小。
我未必答应你钟魁,但是你钟魁既然喜欢我,却连喜欢二字都不敢说,算怎么回事?
可能她希望的,是钟魁这个账房先生,规规矩矩的,站在她面前,诚诚恳恳说那喜欢二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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